“我既来了，就不会走。江湖是什么，不学这些就躲得了吗?现在你就是我师父，你来教我!”我神色倔强，紧紧盯着他飘动的衣角。

　　之后，沉羽便开始教我运功的法门。那时我才惊叹的发现，这些琴棋书画的文人之物，真的可以成为攻防利器。寥寥几笔《溪山行旅图》，就可令对手瞬间虚弱;轻弹几声《高山流水》，便能立即引爆八阵图的阵法机关……遁甲护身，加之凌波微步的翩然鬼魅，对于这一切，我越发得心应手。在不舍昼夜的练习中，我终于看见了沉羽眼中赞叹的神色。

　　五月的最后一天，我与沉羽同乘一顶红梅软驾，一路旖旎行至雁门关。不同于洛阳城的满城飞花，那里，即使没有战事，依旧肃杀凄清。满地堆积的落叶，被风撕裂的战旗，苍凉的令人落泪。他一身素衣，萧然踏上斑驳的城楼。我斜倚着栏杆，听着从他低沉的嗓音下传来的暗涌。

　　“三日后，就在这里，我们和九龙城开战。”

　　晚霞如血，沉羽逆光而立，半斜的夕阳从他的身后洒落。我看不清他的神情，只见依稀的瀚海云涛。

　　那是我参与的首场战役，大捷。商沉羽一战成名。年轻锐气的将领犹如天降，首战就挫败了江湖里最强悍的势力。人人皆道，此人似有神明助阵。而此役的制胜关键则是敌人的部分主力闯进了我军的迷阵，武功尽失。敌方将士以为中了邪术，纷纷丢盔卸甲，军心大乱。而指挥这个阵法的人，正是我。

　　雁南一战，九龙城措手不及，损伤惨重，连忙关起门来修养整顿，一时间再不发起任何宣战。而沉羽的军团势如破竹，乘胜而下，半年不到的时间里，几乎平定了大半个江山。从小镜湖到敦煌漠北，再一路打到撒马尔罕城的边界。槐火纷乱，连绵万里。凌乱的马蹄踏碎了如水的夜色，凄厉的刀光比月光更冷。

　　我亦彻底告别了安宁。无数个日夜，耳畔皆是杀伐之音，所见皆是鲜血白骨。一次次的诡谲退兵，让我和沉羽的名声越来越响。街头巷尾流传着关于他的事迹，无数少女的心为之倾倒为之粉碎。而我却成了世人妒忌和艳羡的众矢之的——

　　“那是个会妖法的女魔头而已。”

　　“她现在被重用，将来天下平定，她一定会被第一个处死的。”

　　“古来都是如此，没有哪个统治者希望一个妖女知道自己的过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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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人都是可笑的。在崇拜一个英雄的时候，都会极力贬低英雄身边的人，特别是女人。似乎谁和那个英雄站在一起，都是犯了大罪。对于这些，虽说总是一笑了之，但多少有些愤懑。

　　而沉羽，总是静静的站在我身边，握紧手中的武器，疏离的眼神里看不出悲喜。只消望着他，就觉得心里有一杆枪。枪尖在心，心如火。不是那种灼伤人的火焰，而是晚来天欲雪，红泥小火炉内跳动的温暖。

　　我忽然释怀。能与他并肩，我就已经拥有了世间女子所仰望的幸福。这样的心绪，欲辨已忘言。

　　冬至。千山鸟飞绝。天地阴霾着，正要酝酿一场大雪。我拥着一袭狐裘依窗而坐，屋里麝香的气味逐渐浓烈。这样的午后如此安详，竟是难得的奢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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